主办《西部散文选刊》编辑部
年第71期·总第期
清明节，若有雨，每每想起杜牧的诗句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；若无雨，便觉暖暖的：气清景明，心情愉快。这几年尤如此，根本没有“路上行人欲断魂”的悲戚。
我调到金城江工作二十多年了，除前年因疫情值班，其余每年的清明节，都要回东兰老家扫墓祭祖。每次回去，都很是急迫——大多时候甚至胜过回去过春节。首先，春节假期长，早一天晚一天回都不要紧。而清明假，连调休也才三天，必须早去，不能晚归。其次，春节天寒景萧，人的心情难免郁抑。而清明，天暖景和，万物蓬勃，人心跃跃。更为重要的是，清明节从省外省内、县外县内、县内远近回乡的兄弟姐妹和亲戚朋友，要比春节多很多。
清明节这一天，母亲和妻子照例早起，为大约十点钟上山扫墓做各种准备:杀鸡、煎鱼、炒菜、做粉蒸肉、蒸糯米饭、上街买扫墓用的纸钱和挂纸等等。如果有兴趣有时间，如果枫叶、黄饭花、红蓝草等植物能准备好，还可以像农历“三月三”那样制作黑、黄、红、紫、白五色糯米饭。过去，纸钱和挂纸，都是父亲买来用特制的錾子自己制作。而将近九年来，纸钱和挂纸都是买现成的了，因为父亲去世后，家里已无人会制作。
这些年的清明节，我大抵是头天晚上和久不见面的亲友聊天。也大抵是聊得欢，多饮了几盏，次日晚起了点儿。虽然晚起，但有一件事是不会耽误的，那就是清点祭扫用品。这件事很是重要，如果用品带不齐，就不好祭扫或不能祭扫。曾有一年，到了山上，才发现忘带挂纸，只好返家拿来。最终是既误时间又费气力。
又到该上山的时候了。全家大大小小，一边把祭扫用品搬到车上，一边招呼邻家:上山啰，上山啰。以前从城里到目的地，要步行一两个钟头，祭扫用品则需要人来拎抬背扛。现在公路直达，坐车用不到半个钟。
锄草整地、插杆挂纸、铲土补坟、摆放供品、点着香烛、陈杯斟酒、祈祖赐福、烧燃纸钱……这一系列事情做完，就能分享供品:猪头肉、腊肉、烧肉、鸡肉、鱼肉、豆腐圆等。无桌椅，席地而坐；无碗筷，以掌当碗。最受欢迎的一种吃法叫“包生菜”。生菜洗净，包上适量的糯米饭、粉蒸肉和混炒的咸菜、豆芽等，入口即满，让人一时无法开口说话。嚼着嚼着，生菜的清鲜、糯米饭的软韧、粉蒸肉的嫩香、咸菜的干咸、豆芽的脆弹，一并迸发，一道可视可嗅、有味能听如交响乐般的盛宴，瞬间给人美美的享受！在自家兄弟和招呼前来的邻家叔侄还露天吃喝聊天时，吃饱的孩童们已四散玩耍。地里戏虫，坡上寻果，我呼你应，女躲男觅，气喘吁吁，满脸通红……
这不由让我想起孔子的弟子曾皙所描述的那个理想世界:“莫春者，春服既成，冠者五六人，童子六七人，浴乎沂，风乎舞雩，咏而归。”这其乐融融的场景，对于曾皙，只是一种志向。而如今，早已成为现实。
露天的吃喝聊天，一般进行半把个钟头，之后又回到同族兄弟老屋里继续进行。以前，若扫墓的族人多，同族的兄弟还要宰羊或小猪，庆祝这难得的相聚。现在，虽然他们迁住城里，但家乡老屋仍留着，便于他们往返种养时落脚，也便于清明节族人聚会聊天。
我家清明祭扫的祖墓有八九座，都是还能说得清辈份的。最早的是烈祖，即我的上第六代。大多时候，清明节当天祭扫距离较近的我父亲、我祖父和祖母的墓，第二天再去祭扫路程更远且更老一辈的。第二天去，只是两三个人，其中一个是我。因为我比较清楚祖墓的情况——我早已把父亲在世时的叮嘱铭记于心。祖墓大都在玉米地里，盖着和缠着的野草已被种玉米地的好心人清除，所以祭扫不费太多时间和精力。只有在山腰的那一座，因周围无地而藤蔓缠绕、杂草丛生。而它恰恰是我们最要用心祭扫的一座，因为里面长眠着对我祖父有养育大恩的祖父的四婶。听我父亲说，如果没有我祖父的四婶，父早逝而母改嫁的祖父，很难在那个兵荒马乱又贫穷困顿的年代存活下来。所以我从小就特感激这位与我们家族毫无血缘关系的四曾祖母，而且坚定一个信念：每年清明，要好好祭扫她的墓，好好到她的墓前纪念她。是啊，多亏祖父的四婶，才有了祖父的后来，也才有了父亲，才有了我和我的后辈。清藤除草，让我大汗淋漓，但看着眼前这被清理得干净的四曾祖母的坟坟茔，我心满意足。眺望对面及其周围连绵青翠的群山，俯瞰山脚随风摇曳的玉米嫩苗，沐浴着清凉润爽的山风，心旷神怡。
大多数东兰人清明节扫墓祭祖，如我一样：先祭扫最亲近的先辈墓，而其他墓也尽量在清明当天祭扫。一般来说，清明节之前是不做的，清明节第二天还可以做，而清明节第三天以后就基本不做了。不像一些邻县，一个月之内都可以做，更不像外地一些地方那样在大年初一去做。
因此有人说，东兰人清明节扫墓祭祖有点着急，有点固执。但我以为，这恰恰体现东兰人的热烈、严谨的品格。这种品格，让作为东兰人的我，心中漾起浓浓暖意，也引以为自豪。
作者简介：覃卫延，广西东兰县人，河池市民族高级中学高级教师，广西21世纪园丁工程A类人才。获奖或发表教育教学论文20余篇（次），有首（篇）诗文发表于省市报刊和网络媒体，著有《卫延文集》（三集）《卫延诗集》（两集），主编有《高中语文导学案》《高中语文课文中的民俗文化》《民族体育校本教材》等。《西部散文选刊》近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2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1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2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1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12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11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10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9期目录《西部散文选刊》年第8期目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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